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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3月3日来到镇川郡,群山脚下、一个过分宁静的地方。镇川属忠清北道,且莫说镇川,连这个忠清之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天,略有小雨,沉闷阴柔下了一整天,我的第一眼镇川,是灰色。
用了两个小时,将公寓的地板擦拭干净,达到韩国人进屋就脱鞋的标准后,我出门 前往超市,依靠着仅有的生活常识辨识着商品,生抽、老抽、醋。依靠着仅会的几句韩语跟服务员沟通,多少钱、塑料袋、谢谢你。手舞足蹈的我俨然像一个滑稽的 意大利人,与井然有序、鞠躬点头的本地人反差甚大,攥着印满世宗大王头像的找零,我边走边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我们从书本中学习到,一个人初到国外,由陌生到熟悉,会经历四个阶段:蜜月期、休克期、调整期和适应期。但我没想到的是,蜜月期竟走得如此快、如此决绝。所幸我并没有因此步入所谓的休克期,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个“思考期”。人一旦沉淀下来,便有时间思索,有时间总结,有时间规划。
来韩国之前,我们这些准汉语教师志愿者也常在一起探讨。面对日益严峻的就业形 势和愈发珍贵的机会成本,我们贡献出研究生阶段宝贵的一年,以错过部分从业考试与丢失考博复习时间为代价,在一个无法连任超过两年的地方,面对着形形色色 的诱惑,冒着因无法专心攻克毕业论文而因此有可能延期毕业的风险,站在一群把汉语课当作放松课的学生们面前,努力使用着其实自己还并没有完全掌握的技能, 把睡着的孩子叫醒,让化妆的孩子停下,扭头看看搭档教师,自身所学并无用武之地,短暂的假期被美景、美食包围,玲琅满目的商品短暂地麻痹了每一个人,让每 一个人都不会去想得太远。我们问自己,来得值吗?几乎所有的汉语教师志愿者都抱着“世界这么大,我想出去看看”的初衷来到海外,在从业一段时间后,几乎所有的汉语教师志愿者都会对这份事业抱有极大的热情,可是面对着低保障、低工资等残酷的行业现状,几乎所有的汉语教师志愿者又都会在几年内改行。我想,他们也一定会问自己,来得值吗?
没有休息,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了镇川高中报到,这所位于朴素小城的朴素高中,没有影视剧中那么夸张的青春时尚气息,我看到的是真诚的教师与单纯的学生,竟不觉忽然想起自己读高中时,在早操时间高呼我要上清华、我要上北大之类云云。
我的第二眼镇川,是红色。
韩国人本来就重礼节,讲礼貌,而韩国教师这个群体,更是将这个优良传统发挥得 淋漓尽致,各位志愿者同胞常感慨,来了学校第一天,就把二十年的躬都鞠完了,虽然刚开始有一些不习惯,但还是在很开心地适应着,所有教职工,无论老少,都 冲我们鞠躬,年长的前辈还主动泡咖啡给我们,在这异国他乡,突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存在感,我想,大部分的汉语志愿者也跟我一样,工作第一天,来到办公室,第 一次感受到温暖。
第一次接触学生,感觉也是极好的。镇川的学生们很可爱,我想这也是大多数汉语志愿者对韩国孩子们的第一印象吧,他们爱笑,会送老师简单的小礼品,即使是高中生,也会做出将糖果藏在手心里送给老师的举动,各个地区的学生虽不相同,但工作的前期,大部分的志愿者都在“晒幸福”,收到纸条、收到零食、收到照片、收到每天下班前的一句“再见”,上班第一周,我们就被韩国孩子们给“可爱”到 了。镇川的学生们很善良,镇川是个小地方,学生们与其他大城市的子弟很不相同,他们即使不喜欢学汉语,也会乖乖地听课、跟读、写作业。课堂管理相对来说, 是容易的。镇川的学生们很有礼貌,我想这也是全韩国学生的缩影吧,无论是不是我的学生,只要远远看到了我,一定会立正、鞠躬,会中文的便会说上一句“你好”,不会的便用韩语打招呼,有时两个学生追赶打闹,在看到老师时,突然停下来,立正、问好,随即猛然发现,还有事情没做完,于是突然又开始展开追逐,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不过日子一久,情况就没有开始时这么乐观了,毕竟是中学生,上课时神游的、说话的、和小对象传纸条的慢慢地多了起来。韩国的中学允许学生恋爱,而且高中生恋爱率极高,问了同事才知道,韩国的初中是男女分校,到了高中才开始男女同校(但也存在男女分校的高中),青春期早早来到,可是却见不到心仪的另一半,所以一来到高中,面对着曾经稀有的“资源”,少男少女们都纷纷开始了“勇敢爱”。令我惊讶的是,面对学生之间的恋情,韩国老师们抱以极其宽容的态度,在一次协力教学汉语课堂上,我们开展了一次两人制小游戏,恰巧有一组正是一对情侣,听到同学们起哄的笑声,韩方搭档老师迅速意会,便用俏皮、有趣的腔调与这一对儿小情侣对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更不会“棒打鸳鸯”,见到这一幕,经历过“早恋是罪”的中国教育的我,只感觉下巴掉到了地上,迟迟没能再拾起来。以后的日子,我也习惯了这些不同,现在的我,也会拿课堂情侣开玩笑,也时常鼓励他们相互监督学习,面对可爱的学生,我唯有送上最真的祝福,以后即便是分手了,这也一定能成为他们学生生涯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心情好了,生活就会跟着好。我的第三眼镇川,是彩色。
小小的镇川,没有红绿灯,但过马路竟比有红绿灯还安全,所有的车都主动避让行人;远远地停下,我冲驾驶室鞠躬,只见挡风玻璃后面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也在点着头,以示意;卖泡菜的老太也可以张罗几句英语,我们手舞足蹈的交谈,当得知我是老师时,老太也很大方地多盛上一勺;篮球场上,充斥着各种语言,住在本地,但来自不同国家的爱好者们相聚在此,虽语言不同,但都执行着全世界统一的规则,一记传球、一个眼神、一次击掌,便胜过千言万语;在问路时偶尔碰到旅居的国人,误以为对方是韩国市民,用着蹩脚的韩语支支吾吾着,直到不经意间冒出一句“那个……那个……”,双方竟又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逛街的时候时常碰到学生们,小小的镇川藏不住人,他们会从咖啡店里冲出来喊上一句“你好”,会拉着自己的朋友向我介绍;与家人聊天时,我果断拒绝来自大后方的经济援助,坚持在这个发达国家活下去,作为低收入群体的一员为了形而上、形而下去精打细算;出国前不曾下厨的志愿者聚在一起,七手八脚地发明着奇怪的菜肴,互相尝上一口、虚假地笑着,给予着违心的评价但还是开心地把菜吃光……
来得值吗?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
评价一个人、一段日子、一个决定的标准有许多。在充斥着快速消费观念和文化激进主义的今天,陈丹青说我们一切都太着急了;高晓松说现在人们对于不能立即兑现成钱的事情都失去了耐心与兴趣。
我没有去权衡这个汉语教师志愿者会给我的职业生涯带来什么不利影响;也没有去计算目前的收入水准是否值得我们今后再次为它付出。我只会记得我曾在这里为了生活与工作奔走过;我也会记得一个九零后在这里的独立与成长;我更会记得这拓宽的视野帮助我成为了一名更有大局意识的人。
镇川的日子才开始了两个月,而我却像如此生活了许久一般,这不是适应,也不是习惯,这大概是一种理解吧。(云南大学汉语国际教育硕士 孙博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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